2023-07-3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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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视觉中国/图)
身为作者,我有责任讲明:为什么在《万古江河》以后,又写了这部书。为什么那本书叙述了如此多的史实,我还要再重新叙述一遍?这就等于,带朋友去巡山、看海:第一次去看,我告诉他——海是如此,山是如此;第二次去,我就告诉他——山在变,海在变。不是山、海在变,是“我”在变,是我的想法在变。我现在看到了另外一番山,另外一番水,另外的“庐山”,另外的“浙江潮”(作者注:苏轼《观潮》:庐山烟雨浙江潮,未至千般恨不消。到得还来别无事,庐山烟雨浙江潮。)
我一辈子经常“变脑筋”。从读大学开始,我就不觉得历史是固定的:不但“史实”不会固定,人对历史的叙述,阅读历史所产生的悲叹、欢欣都不固定。因时因地,你有所感、有所触,就会有不同的陈述,就会有不同的描写。学历史的人,责任是将其所感、所触呈现给大众。
就如同这本《经纬华夏》,里面有我的眼泪、我的欢笑——所有的欢笑和眼泪,都是因为看到了这片土地上的芸芸众生,几千年来的挣扎和奋斗;或者辗转于艰难困苦,而没有出路。但是,其实是有出路的,会有出路的;有时候,他们找到了出路,我自己没看见而已。所以,我每次写一部书,甚至写一篇专题论文,都有一个整体的想法在其中。
我所从事的历史书写,并非排比岁月,也不是着眼其中的是非对错,或者某个叙事的唯一性。要知道,同一事件,旁边有一百个人看见,可以有一百零一种“事实”——身为历史学者,不能说“我的责任就是矫正”,因为你说的“第一百零二种事实”,同样可能是错的或者片面的。所以,我的责任就是告诉大家:历史的变化,并非事实本身的过程,及其所呈现出的变化,而是“我所理解的变化”。理解了上述“变化”,看待历史就如“变动的万花筒”——并非“万花筒”在变,而是“万花筒”里的彩色图案,在“我的理解”之中转变。
写作《万古江河》的时候,我壮年刚过。那时已经退休,我认为可以将自己所理解的中国历史做一番整理。当时,我整理的方法是:看中国历史的方向,看不同的力量、不同的情况造成怎样的潮流,造成了怎样流动的方向。以如此观念,我写出了《万古江河》。大家可以看看那本书,我是把“长江”作为一种叙述模式——其实,长江也只是一条江而已。
如今,我已活到了93岁。为什么还要写这本《经纬华夏》?因为我现在看到的不是一条江,而是一块亚洲大陆,以及欧亚古大陆,我的观念中,这几处是彼此相依相附的。“大陆”这个词,我为何要重复两次?“亚洲大陆”是关于中国为主的东亚,其自身的定位;“欧